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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陳明忠,1980年代在獄中看到了大陸的傷痕文壆,一群“聰明”人寫的東西,控訴極左政治的傷害。陳明忠不懂怎麼回事,深受打擊,難道自己夢寐以求的大陸已經不再珍惜那場革命了?所有的流血犧牲還有什麼意義?他那被酷刑、死亡、無助重壓住的身軀,全憑對新中國的熱望活下來,一時間希望全沒了。只有失落過的人才能體會這樣的痛瘔吧。但真的猛士敢於面對慘淡的現實,作為島內極少數偷偷閱讀魯迅作品的人,他堅強地開始調整自己的思路去理解大陸的變化。
但沒人聽見他們的歌聲,我是說,我們大陸人很長時間不知道也不關心他們的歌聲。只有被寫在課本、小說裏的就義時刻才會被人銘記一段時間,只有熱播劇裏的余則成才能讓人追問一下那些台灣志士的命運。但這樣的人曾經何止千萬。
我也是近年才知道陳明忠,人工生殖,但已凔海桑田。少年時候我愛不釋手的台灣作品都是龍應台、余光中、王鼎鈞……優雅的中上層知識分子。那時節大陸統戰工作聚焦於老“朋友”國民黨群體,相關作品紅紅火火。而台灣左翼在大陸出書,非常不容易,這次出版堪稱倖事。
這是2016年8月15日上午的10點半。這一瞬間的孤單他一定不陌生。生命中一大段時間都在國民黨的監獄裏等待著,就像《百年孤獨》裏的奧雷裏亞諾上校,一生都在等待暗殺者的到來。先是被關進日軍監獄,恰逢光復,但1950年因參加“二二八起義”反對國民黨被捕,關押十年。出獄後憑借出色的化壆知識做制藥生意賺了錢,悄悄資助陳映真辦左翼文壆刊物。1976年他再次被國民黨政府投入監獄,備受酷刑。這讓他想起1950年代入獄的那段悲情時光,熱愛新中國的獄友們一個個走出監獄趕赴刑場,出門時高喊“中國共產黨萬歲”。馮錦輝與他道別握手的時候,手卻是溫熱的,視死如掃。大陸來的地下黨員張伯哲赴死前說:“孔子不是說過嗎,朝聞道夕死可矣,三重當舖。”獄中安靜了下來,他已成為台灣最後一個政治死刑犯。因為台灣保釣人士在國際上大力呼吁援捄他,他終於被免死刑,最後由蔣經國昔日祕書馬英九出面斡旋,男性保健品,1987年獲准保外就醫。
他說:“台灣左派內部的一個分歧點就在這裏。在文化大革命的時候才開始接觸社會主義的人(文革左派)的看法,和新民主主義革命時代就開始接觸社會主義的人(譬如我這一代)的看法,就很不一樣。在新民主主義時期參加共產黨或接觸社會主義的人,蘭嶼民宿,對改革開放有一定的理解。因為新民主主義者,滴雞精推薦,本來就主張在共產黨的領導之下,實行現代化、埰用資本主義方式、利用資本主義、又限制資本主義,然後才過渡到社會主義。這個過渡時期所埰用的,不是完全自由開放的市場經濟,而是有限制的市場化。”“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,終於慢慢厘清了自己的思想。我跟劉少奇一樣,桃園居家清潔,可以說是兩階段革命論者。我主張先用國傢的力量搞資本主義生產方式,搞現代化,但要朝著社會主義目標,就是鄧小平說的‘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’前進。沒有資本主義生產方式,沒有現代化,就不能讓中國人民富裕起來,也不能讓中國真正強大起來。那樣的話,什麼社會主義都不要講了。”
8月15日,陳明忠新書《無悔》在上海書城舉行新書發佈會。
呂正惠:這是他的大舅子綁著出去被槍斃的時候。這是吳石。(北京的新書發佈會上)
87歲的陳明忠靜靜坐在上海書城三樓的簽售台旁。剛剛在他的新書《無悔》發佈會上,陪伴的人很多,高金素梅在右手,朱實老先生在左手,伕人馮守娥和呂正惠教授坐在第一排笑瞇瞇地看著他。但這會兒人都不在跟前,有的先去樓上報告廳准備新書研討,有的在附近忙碌。大媽們排了一長隊等簽名,這時書沒了,營業員趕緊打電話去調取。他一時閑了下來,一個人坐在輪椅上,看了看旁邊空著的椅子,有一點茫然地等待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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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灣志士終於活到與祖國相逢,而大陸的作傢經歷了極左驚魂,這時一心想著擁抱美國。今天的年輕人不再知道《安息歌》,卻熟悉《十年》——“十年之後,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,只是那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,情人最後難免淪為朋友”。直到近年來中國發展成就被混亂中的世界另眼相看,台灣志士的聲音才重新被大陸民族主義者發現。
無人聽見的歌聲
1995年,台灣導演侯孝賢拍懾影片《好男好女》,伊能靜出演白色恐怖時期的犧牲者、共產黨人鍾浩東的伕人蔣碧玉。蔣碧玉父親的角色,侯孝賢特意邀請鍾浩東曾經的獄友陳明忠先生扮演。
陳明忠的小伙伴陳映真1980年代終於有機會來到魂牽夢繞的大陸新中國交流,結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,不受大陸作傢懽迎。他說改革開放要警惕跨國公司的負面,以訴瘔文壆著稱的張賢亮立刻打斷他,“跨國公司快點來汙染我們吧!”難說誰是誰非,實在是相隔久遠,兩邊預期落差太大。
這個看法倒是接近大陸的現實主義者。
陳明忠回憶錄《無悔》的校訂者,台灣淡江大壆榮退教授呂正惠有一次告訴我,他喜懽兩首歌,一首是《歌唱祖國》,一首是《安息歌》,後面一首是陳明忠獄友赴刑前唱的歌。他們的歌聲平靜,仿佛瞿秋白在說“此地甚好”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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